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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显微:作为一种态度和工具

Urban Microscope as a Kind of Attitude and Tool

 褚冬竹 Chu Dongzhu

 

 

摘 要 城市尺度的持续膨胀与城市空间的持续变化已成为不争的事实,但是人的身体尺度与行为能力既不会因为城市的膨胀而放大,也不会受历史的发展而产生显著变化。“回归身体”也成为当代建筑学的一次意识复兴。在关于城市空间的讨论范畴中,“显微”一词意指通过高穿透度的洞察方法与解析技术,一方面探知那些看似稀松平常或已熟视无睹的城市“细部”;另一方面,则将那些原本隐匿深处的微弱差异呈现出来。按照介入深度与过程时序,显微可以分为四个层次,即空间呈现的显微、问题建立的显微、分析手段的显微、问题解答的显微。

关键词 城市显微 空间 时间 行为

ABSTRACT The dimension of city are increasingly expanding, and the urban spaces constantly changing. However, the dimension and behavioral competences of human beings cannot be amplified with the city scale. The idea of back to body has been the revival of consciousness to the contemporary architecture. In the discussion of urban spaces, “microscope” means to find city details which are easily ignored, and present the subtle differences from the inside of the city via high penetrating methods and analytic techniques. Based on theoretical depth and time schedule, “microscope” can be defined in four hierarchies, that on space description, problem identification, analytic methods and problem solution.

KEY WORDS urban microscope, space, time, behavior

 

 

10年前,夏,我走在温哥华半岛端部——斯坦利公园(Stanley Park)的边缘。都市中心与公园相隔着一片并不宽阔的港湾。深呼吸,原生丛林特有的草木气息与不易察觉的海水的微腥揉混着潜入体内。单凭嗅觉,已将我与城市远离。不远处,一位刚参加完室外婚礼的姑娘背对着我,面向林立的高楼,突然抬起双臂,似乎想要拥抱这个近在咫尺的城市。这是我最难忘的市中心。自然与人造在轻声对话,一大片原始森林被矜持而恭敬地保护着,满目的绿色直到现在仍充盈脑海!在那里,高耸参天的红杉、厚实绵软的落叶构成了这个地球承载生命的直接印记。

数年后,冬,我漫步在另一个城市。这是一个仅有13万人口的首都——瑞士伯尔尼。伯尔尼中心也为半岛,地势中心高,两侧低。建筑整齐规则地沿街匍匐在土地上。道路从半岛尖端伸出,跨越清澈的维格河(Aare)到达彼岸。保存完好的自然景观环抱着城市中心,整个环境如童话般存在着。人造环境虽占据半岛空间的主体,却并不专横,而是平等、谦和地与自然共处。正值新年假期,冷澈刺骨的空气将大部分人都推进室内,只留下了房屋、广场、街巷——它们如教科书式地冬眠在那里。

回到重庆,这个具有3 000年历史的城市也从半岛开始。重庆最早的栖居生息之地被尊为“重庆母城”,今名为“渝中半岛”。在这十余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正容纳着超过60万生活和工作着的人们,也聚集着中国最高密度的高层建筑群落。半岛总体朝东,临两江(长江、嘉陵江)汇聚之处却倔强地弯折向北——此处古为历代官员迎接圣旨之地,故该地得名“朝天门”。城门及其上面的“古渝雄关”题字已不复存在。未来诠释“雄关”的,是耸入云端的6栋超高层塔楼——重庆来福士广场。这个已被确定为世界规模最大的来福士广场目前正在积极兴建,将在今后百年里改变着渝中半岛的空间格局与生活方式——如果它可以留存百年的话。

 

一 首先是城市

 

“为什么我们的城市是这个样子?”——维托尔德·雷布金斯基(Witold Rybcznski)曾提出这个关于巴黎的疑问。城市作为人类持续介入自然、改造空间的集中反映,呈现出如此迥异的景象,即使它们的环境基础“看上去”是那么近似。雷布金斯基需要厘清的,不仅是要解释城市为何会这样,更要揭示如何会这样,未来将怎样。这也是令几乎所有关心城市发展的学者着迷的问题——尽管至今也没有权威而系统的答案。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权威而系统”的答案。因为往往越是看似初级的问题,越难准确给出答案,就像我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当城市作为“集体概念”时,它指代了空间、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多因素高度聚集的产物。它既像一个黑洞吞噬、消磨着任何流入其中的能量,也能持续不断地生产能量。当前,全球有超过一半的人生活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里,在未来的数十年里,还有数以10亿计的人口将进入城市生活。城市的状态,就是我们的状态。

“首先是城市”—— 爱德华·索亚(Edward W. Soja)以这句话旗帜鲜明地开始了对“都市生活之源”的探讨。原本广受认可的“狩猎/采集—农业—村庄—城市—国家”发展秩序遭遇了不同意见。查尔斯·凯斯·梅塞尔斯以丰富的地理学想象,将“历史的唯物主义阐释与清晰的人类学、地理学视角调和起来”,提出了“城市—国家”的形成模式,将城市的空间特性与引发社会创新变革的推动力联系起来。城市从一开始便被视为革新的中心——在这个地方,“稠密接近和互赖共存是日常生活、人类发展及社会持续非常重要的结构性特征”。城市的本质或起源不必言“大”,而是以其中“社会和经济的不同形式来衡量”。城市作为社会综合生产的刺激者与消费者,在全球范围内建立着一个生存发展的巨构网络。网络中的不同节点,即不同城市承载着不同的职能与有效刺激范围,并由此创造出人类生活的持续活力与文明多样。

“城市是一本打开的书。让我看看你的城市,我就能说出这个城市居民在文化上追求的是什么。”埃罗·沙里宁(Eero Saarinen)用这句名言给予众多城市观察者清晰的提示——在城市表象的背后其实还隐藏着什么。当然,不仅是“文化”,相似空间形态还拥有全然不同的现实呈现,因而城市发展的规律或机制显然并非仅讨论起源便可澄清。作为“个体的城市”,其规律和现象难以用集体规律阐述清晰。因此,以城市个体的特殊性为思考基础,从整体出发剖析至某一空间终端,反过来可以成为把握整体状态的一种可能视角。

 

二 膨胀的底线

 

城市的持续膨胀已是不争的事实。“CityMetropolisMegalopolis”,“城市、大城市、超大城市”,高度聚集和膨胀的城市被不断创造的新概念所重新定义。城市地域面积与人口数量持续地扩张。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几乎可以被浓缩为城市规模排行榜的变迁史——孟菲斯、乌尔、底比斯、巴比伦、亚历山大、长安、罗马、君士坦丁堡、汴京、菲斯、大都、杭州、伦敦、纽约……仅凭这些历史上傲视全球的“Top1”不完全列举,即可领略过往5 000年文明发展的基本轨迹——铁打的地球,流水的冠军。

……

 

 

更多内容详见2015年第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