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柯布西耶Vers une Architecture译名考
Some Thoughts on the Translation of Le Corbusier’s Vers une Architecture
王骏阳 Wang Junyang
摘 要 以勒·柯布西耶的名著Vers une Architecture在国内外不同版本的比较为线索，通过对该书文本的再阅读，讨论了勒·柯布西耶这部具有现代建筑划时代意义的理论著作的思想内涵，同时对我国建筑学界基于1927年英文译本而形成的译名《走向新建筑》的得失进行分析，阐述了对这部已在中文建筑学语境中具有广泛影响的著作的书名进行重新翻译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关键词 走向新建筑 勒·柯布西耶 现代建筑思想
ABSTRACT Based on the different versions in Chinese as well as in other languages of Le Corbusier’s architectural treatise Vers une Architecture on one hand, and a rereading of its texts on the other, this article aims at a more comprehensive and delicate understanding of this epoch making work of Le Corbusier. It meanwhile looks into the polemics of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of the title of the book based on Frederick Etchells’English edition from 1927, and argues for the need of an alternative Chinese translation of the book title.
KEY WORDS Towards a New Architecture, Le Corbusier, the ideals of modern architecture
一
在我国，受过建筑学教育的人都知道，勒·柯布西耶有一本叫做《走向新建筑》的论著。该书法文版原文标题为Vers une Architecture（图1），从字面理解是“走向一种建筑”的意思。那么，一个看似平淡如水的标题何以译成掷地有声的“走向新建筑”？说起来，这得归功于一名叫弗雷德里克·艾切尔斯（Frederick Etchells）的英国艺术家和建筑师，他在1927年翻译并出版了柯布的这部著作，并以Towards a New Architecture作为该英文译本的书名（图2）。可以说，正是艾切尔斯的英文译本使柯布的这部划时代性著作在英语世界，并且通过英语在全世界得到广泛传播。一定程度上，中文版的《走向新建筑》（图3，4）就是这一影响的结果之一，它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在我们的现代建筑史教材中得到完全认可[1]。
从艾切尔斯开始，大家之所以为柯布这部著作的标题加上一个“新”字，无非是要凸显和强调该书不同于以往建筑学论著的可以谓之“新”的内容和特质。这一点在我国学者对该书的论述和评价中也彰显无疑。比如，吴焕加先生在为一直作为全国建筑学主要教材之一的《外国近现代建筑史》撰写的有关文字中这样阐述道：
“《走向新建筑》是一本宣言式的小册子，里面充满了激奋的甚至狂热的言语，观点也很芜杂，甚至相互矛盾，但中心思想是明确的，就是激烈否定19世纪以来的因循守旧的建筑观点和复古主义、折衷主义的建筑风格，激烈主张创造表现时代的新建筑。”①
作为具体内容，吴焕加先生简述了该书对现代工业成就的赞美、对工程师美学的推崇、“住房是居住的机器”的论点与大规模住房生产需求的关系、对新的时代需要新的建筑平面的认识、对简单几何形式的热情，以及对建筑作为艺术和精神创造的肯定等等[1]。
诚然，从Vers une Architecture到Towards a New Architecture再到《走向新建筑》，人们从“新”的角度对其进行阐述和理解不能不说具有相当充分的理由。除了吴焕加先生强调的上述种种“新”特质之外，一个更为直接的理由是该书的大部分文字最初都是在一份名为《新精神》（L’Esprit Nouveau）的杂志（图5）上发表的——事实上，几乎所有学者在论述柯布这部著作时都会谈到它与《新精神》杂志的关系。该杂志创办于1920年10月，其名称来之法国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1880—1918）所做的一次讲演。从1920年到1925年，该杂志总共出版了28期，其中1920年10月到1922年5月的16期中有12期登载了柯布与署名Saugnier的奥赞方合写的文章。正是这些文章与一篇没有发表的“建筑与革命”共同形成了后来的Vers une Architecture。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新精神》杂志创刊号上，柯布与奥赞方发表的第一篇文章的标题是Trois Rappels à MM les Architects（艾切尔斯和陈志华先生的翻译分别为Three Reminders to Architects和“给建筑师先生们的三项备忘”）。这个标题之所以值得注意在于作者使用的“rappel”一词。在法语中，rappel有叫回、召回、想起、提醒的意思，其中一个重要的含义是对过去事物或问题的提醒和召回，更确切地说是对过去曾经有过但现在已被人们忽视或遗忘的事物的重新提醒和召回。
换言之，通过将“体量”、“表面”、“平面”作为给建筑师先生们的三个rappels——或许应该将其译为“回顾”或者“旧事重提”，柯布强调的与其说是“新”不如说是“旧”。有学者将柯布1920年使用的rappel与身兼诗人、小说家、剧作家、设计师、编剧、艺术家和导演等多种不同角色的法国人让·谷克多（Jean Maurice Eugne Clment Cocteau，1889—1963）在1926年写的一篇题为“秩序的召回”（Le Rappel à l’Ordre）的短文联系起来②。有趣的是，同样的诉求时隔半个多世纪后再次出现在肯尼斯·弗兰姆普顿（Kenneth Frampton）为他后来的《建构文化研究》（Studies in Tectonic Culture）所写的一篇纲领性论文的标题之中——“召回秩序：建构之境”（Rappel à l’Ordre: the Case for the Tectonic）。弗兰姆普顿这样表述他的“建构”研究的初衷：
“之所以选择参与这个议题的讨论是因为我相信，面对建筑表达不断沦为商品的文化趋势，建筑师有必要重新寻求自身的定位。既然大范围直接抵抗难以为续，那么与其迷恋先锋主义的奇思异想，不如采取一种‘后卫’（rearguard）姿态更为恰当。”[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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